采之_

除了天天幻想这些女的是同性恋还和队友搞在一起之外就没别的事做了

镜中花

//唐诗逸×朱洁静,唐诗逸第一人称视角

//1.2w+,时间线混乱,有 oooc,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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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看鱼块:-)







“婚礼初步定在下个月八号,一定要来。”

 

我噼里啪啦地在手机上打下一串字,心跳得怦怦快,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平复下来。

 

可能是最近忙结婚的事,没太休息好。

 

深色的微信聊天框里,我按下绿色发送键。

对面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那行字挡住了我给她的备注。

 

洁静。

 

简简单单两个字,我认识她后不久就开始这样叫她了。偶尔也会叫她全名,翻来覆去的。

跟给她的微信备注一样。

 

这几年里给她换了不少备注,朱洁静,洁静师姐,朱姐。最后还是叫她,洁静。

 

不为什么,主要是觉得好听。

我把这归结为处女座的强迫症。

 

她长我几岁,比我早入行又和我师出同门,按理来讲这声姐我本是非叫不可的。

可我俩偏就不是什么讲理的人。

我没觉得别扭,她没觉得被冒犯,我俩爱咋叫咋叫。只是跟别人介绍彼此时,还是规规矩矩的,该怎么介绍还怎么介绍。

 

比如刚确定关系的时候,男朋友无意间瞥见这不带姓只叫名的备注,有点好奇地问我洁静是谁。

我说拜托,你认识我怎么会不认识她啊,洁静,朱洁静啊。

他又问我,朱洁静是谁。

 

好吧,我只当他没关注过除了我之外和舞蹈有关的东西,也没看过乘风破浪。我说朱洁静是我师姐,认识十几年,三十岁了还在上同一个节目。

 

他羞赧地挠挠头,说对不起啊我没了解过,有空了一定看看去。

我说不怪你,因为我和她也很久没联系过了,不常跟你提起过,你工作忙不知道也是自然。

他又问,怎么给师姐的备注这么亲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师姐呢。

我说,这么多年都这么叫她的,习惯了。

 

习惯是件最可怕的事情。

 

比如此时我给她发完了消息会习惯性关上手机屏,去干会儿别的事情。她总是时而秒回时而失联,等她的消息格外费劲些。

不过看见屏幕上迅速传来的对方正在输入,我知道她这会儿是看手机的。然而我等了很久也没见她输入了什么东西过来。

 

等她的消息果然很费劲。

 

就在我锁上屏幕的那一瞬间,手机振动了,屏幕上传来她的消息。

 

她说,好啊!我一定来。

 

 

 

 

 

 

 

 

 

 

 

我第一次见朱洁静是十几岁的时候。

 

那时我刚被佟睿睿老师收入门下,她带我在团里待几天,然后就启程去北京。

我刚在舞坛崭露头角,时刻被告诫要戒骄戒躁,虚心学习努力练习,才能练出扎实功夫。

 

老师说,一会儿去团里,会见到你洁静师姐。她也是我学生,你跟着她多学学。

 

我打开舞室的门,一群男男女女坐在地上说笑。我一眼就看见一个头发刚及肩的女人,身姿挺拔优雅,单薄得像一片摇摇欲坠的叶。她正侧着头听其他人说着什么,笑起来眉眼弯弯。

她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却已有了成熟的风韵。

 

我猜,那就是洁静师姐。

 

不为别的,佟老师能让我跟着她,自然是她器重的,出类拔萃的。

于是我找准了人群里最出挑耀眼的那一个。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不错,佟老师介绍完我的来历之后,她就大大方方地走到我身边来。

 

她说,别叫师姐,太生分了,叫朱姐就行。

 

洁静,朱洁静。

 

佟老师跟大伙说,我得在这儿待几天。他们说多待几天也行,小师妹谁不喜欢。

然后轰地笑了。

我知道他们是善意的玩笑,只是我当时年纪尚小,脸皮薄,听了这话一时间不知如何自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只能装作没听见似的,在把杆上压着腿。

 

行了行了,都别贫。

我余光瞥见朱洁静站了起来,皱着眉头挥挥手。

练功去,人家师妹都在抓紧练呢,就你们话多。

 

大家并不怕她,反倒和她开起玩笑来,说对小师妹就是不一样。亲师妹,自然是胜过浑喊师姐的旁人。

 

大家嘴上玩笑着,但都开始起身拉伸起来。她的眉头依然紧锁,没接茬,只说不好好训练的就是罪人。

 

我的心思却突然一下跑到九霄云外,“亲师妹”这三个字一直在我的脑海里盘旋不去。

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千里迢迢的上海,一个和我仅仅只见过一面,说过一句话的人,我们被人看做是亲师姐妹。

 

在武侠小说里,那些道行极深又极受门下弟子爱戴的大师姐,永远都是甚少出山的,平等地爱着那些孩子,偶尔似母亲般护门下弟子周全的温柔女人。而此刻,天上给我掉下来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师姐。在我被旁人是似而非地起哄时,她第一个站起来替我解了围。

我把小说里那些关于所谓师姐的想象投射到那个瘦削的身影上,就忍不住想再用余光瞥她一眼,结果发现她也在侧过头看我。

 

我的脸迅速涨红,赶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压腿。

 

很多年后,我输掉了乘风破浪的三公,和她在酒店一起吃炸鸡聊起在舞团的日子时,她突然一拍大腿很惊奇地说——

 

啊呀,小唐,当时佟老师没跟你说我姓啥啊?

没有,她就说要带我去见洁静师姐。

可我跟你只说了我姓朱啊!一个说的是姓一个念的是名儿,那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你要见的那个呢?

 

我恍惚了一下。

大概是我从一开始就认定了她是我要见的人,以至于她说她姓朱时我就一厢情愿地认定洁静师姐是姓朱的。

 

从我见她第一眼起,我就知道她是朱洁静。

 

猜的,看你最像。

 

我望着漆黑的夜空,笑了。

 

 

 

 

 

 

 

 

 

几天的相处,我和大家熟识得很快。

大家都是性情中人,彼此聊得来又和睦,我很喜欢这种氛围。他们待我是极好的,丝毫不见外。一开始讲完笑话还背着我讲,后来就拉着我一起笑了。

 

我很开心,他们也很开心。

但感觉朱洁静没有那么开心。

朱洁静说,你们讲笑话都给我注意着分寸,不许带坏小唐。

 

朱洁静平日里也总和他们插科打诨,但对我就收敛很多,望着我的笑容里甚至都有几分慈爱,跟老母亲看孩子似的。

毫无疑问她是这里面最护我的,哪怕上一秒她还在跟别人笑骂着什么,下一秒看见我,神色都能柔和好几分,问小唐去哪里玩啦,今天开心吗,要不要吃点什么呀。

 

有次大家一起出去吃饭,吃到最后桌上还剩最后一只虾,大家七嘴八舌说这只虾该给谁,吵吵嚷嚷抢来抢去的。朱洁静没听到似的,站起来夹走最后众望所归的那只虾,神色平淡。

 

你们一个个吃饭都不长的了,抢什么抢,没见这桌上还有人长身体的吗?来小唐,这虾你吃了。

 

她三下五除二替我剥好虾壳,放在我面前的盘子里。

 

我脸烫得发慌,只敢低头吃虾。大家又玩笑说朱姐也太偏心师妹了吧,朱洁静难得地没打岔也没反驳。

 

废话,你们跟小唐能一样吗。

 

她后来跟我说让我别理有些浑话,怕我被带坏时,我差点笑出来。

 

张口NND闭口TMD,请问方圆十里,还能找出来比你朱洁静更叛逆的存在吗请问?

 

但我没说,因为她从来没在我面前这样过。

我唯一一次见她爆粗口,是有人打趣着说要给我介绍对象的时候。她真的生气了,说奶奶的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小唐这么小找什么对象啊?你他妈找个医生看看脑子吧先。

 

这么护犊子,只要我不跟着她学,应该很难被带坏。

 

我乖乖应下。

然后我问她,可不可以不叫姐啊,叫姐怪生分的。

她问我原因,其实我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但她欣然同意了。

 

只是我觉得大概总是被她护着,会有点不好意思,不想让她那样事无巨细都操心到。

 

一次和佟老师一起吃饭,她说我乖,说我是听话的小孩,我听了心里气哼哼地痒痒。

 

我已不是小孩了。

 

我霸道地打断了她的话,说朱洁静我要吃虾。

我语气很差,还当着一众人的面直接喊她名字,喊完我就有点后悔。然而她好像并没有在意,自然而然地拿起一只虾就给我剥。

 

算了,我又不想吃了。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下那只虾。

而她直接把虾递到我嘴边,让我张嘴。那距离近得油都快蹭到我嘴唇上来了。

 

我原本不打算吃那只虾的,只是她的语气实在是太亲昵太自然,再不吃就是我不识好歹了。

而且我好像也不太会拒绝她。

 

我侧过脸,对上她含着笑意的眼睛,会说话似的。

她举着虾,又往我嘴边递了递。

 

我带着点赌气的性质咬了她的手,可她真的吃痛一惊把手缩回去时我又开始心疼了。

 

我蹭地一下站起来,对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朱洁静连连鞠躬,像是犯了什么滔天大错般疯狂道歉。

 

师姐对不起对不起!刚刚咬到你手了,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就连刚认识时我都没叫过她师姐,这应该是我第一次这样叫她。我看她坐在那直接愣住了,大概是没见过我这个架势,或者是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要怎么收拾我。她挥挥手笑着说多大点事啊小唐别紧张,我却在想以后还能不能吃到她剥的虾。

 

虽然不想被她当成小孩,但我喜欢看她给我剥虾,喜欢看她云淡风轻地夹走最后一只虾给我的样子。

好吧,看来好像我也蛮喜欢被她护着的,只是单纯不想开口叫姐了而已。

 

这个气我生得不明不白,朱洁静却白白落下指尖上的一块齿痕。

 

 

 

 

 

 

 

 

 

一公选人现场,她一把揽住了我的肩膀。

 

你来雾里吧,我俩大首席。

可以啊。

 

我并不是不知道她的用意是什么。

她这人仗义,这么多年来一点都没变过。刘恋没选到想要的歌站在角落里流眼泪时,我就知道朱洁静一定会去帮她这个忙。

 

果不其然。

 

她拍着刘恋的肩膀说我来你这,眼睛亮闪闪的,那光都快把我刺痛了。

就在我晕眩之际,我听到她说,糖糖来吧。

 

我笑了。

论谁都知道我俩在一起对舞台的杀伤力有多大,这不赢才怪。她想和我合作本该是件理所应当的事,只是她先我一步加入了雾里,我就不明白她到底是希望她自己赢,还是希望刘恋赢。

 

但好像其实也没差别。

她赢也好刘恋赢也好,都是雾里赢。至少在这一刻,她作为刘恋的队友向作为局外人的我发出邀请,请你加入我们。

她心里已经自动地把她和刘恋划成了我们。这划出的是楚河汉界,是一道天堑,是我想破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跟刘恋认识没多久就能这么熟的一道迷题。

 

我一直都不太会拒绝朱洁静,所以我思虑片刻也就答应了。刘恋听到我要来的消息大喜过望,说有我俩在这个舞可就炸了。

 

我在心里有点想笑。

朱洁静心里的我们,是她和刘恋。而刘恋心里的你们,是她和我。

 

至于我,我什么也没想。

我想下一次争取去站桩。

 

朱洁静拉着我走得飞快,一只手挽住我,另一只手还要勾住我的手指,迫不及待地跟那姐汇报,说我们都来了,生怕我下一秒就反悔似的。

我那个时候已经不愿意再捋她又说了几个我们,那几个我们里指代了什么东西,我猜我当时一定笑得比哭都难看。

 

NND,下次一定要去站桩。

 

闲下来的时候,朱洁静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捣捣我的手臂,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小唐你别多想。

 

我多想什么?

 

可能是简短的问句语气太强烈,听起来跟我没好气似的。我本来想说点什么挽救一下的,就看见她弯起眉眼低下头。

 

没多想就好。

 

 

 

 

 

 

 

 

 

 

如果不是平时过得还蛮开心,我是真的会想骂这个烂节目。排练时我们组被pua得一无是处,最后加了网子练习时效果也特别不理想。

然后她们几个心态就崩了。

 

如果说其他人心态崩了我只是不理解,朱洁静心态崩了我就是恨铁不成钢了。

凭她的舞蹈造诣,还能被pua得到?

不过她也就是这么个情绪化的人,从我认识她时她就这样,所以也不稀奇。

 

怎么会有人十几年都不带变的啊。

 

我夹着点无名火,对着导演组和她们三个人砰砰开炮,一通输出下来能让她们稳定点情绪也是好事。

 

果然奏效。

 

我知道她不会多我的心的。我回过头用余光看向她时,看到她向我投来的那种肯定和感激的眼神。

 

那种眼神,仿佛我将她拯救。

 

我突然意识到我和她之间的某种变化。

明明她才是那个快意通达无所不能的,什么时候轮到她被我拯救。

这感觉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因为我知道,她更习惯于拯救别人。

 

果然,在雾里输掉一公的时候,上一秒还在掉眼泪的她下一秒就去了刘恋身边安慰。

我知道,她仗义,她去安慰是情理之中。

 

可是我还是有点难过。

 

需要她给我夹起最后一只虾的日子好像还在昨天,而今天我就已经长成能让全组依靠的大人了。我终于也从需要被她照顾的对象变成可以为她遮挡风雨的人,可她却没有为着什么而停留,转身去照顾比她更脆弱的人。

我知道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我想得通。我认识的朱洁静就是这样的,十几年都没变过。

 

我只是难过我没能让她完完全全卸下包袱好好地休息一次,好好地被捧在手里安慰一次,明明她的眼圈儿也哭红了。

又或者能让她卸下包袱的那个人不是我。

我甚至都有点后悔那个时候对她太凶了些。

 

我想,我那个时候至少要去抱抱她的。

 

 

 

 

 

 

 

 

 

 

那年要离开团里的时候,好多人都哭了。

 

朱洁静没哭,她还嫌弃巴巴地扒拉开那些哭着抱在我身上的胳膊,说差不多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唐怎么了。

离别本来很伤感的,我却被她逗笑。

 

她车技如酒量,都属于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但真上手又兜不住的类型。她开车送我去机场,在大马路上一路狂飙,车技狂野到我恨不得把安全带绑在身上。

 

朱洁静,我发现你真是个神奇的人。

嗨呀,小小年纪怎么说话这么老成?你说说我怎么神奇了?

你这车开得可真有水平。说你不会开吧,你一脚油门一百八愣是把我送到了,说你会开吧,我还真没坐过这么……

这么什么?

这么……风驰电掣,的车。

 

她仰起头哈哈大笑,拍了拍我的肩膀。

 

开车嘛,方向盘都未必用得上,有油门和刹车足够了。只要没撞上去就踩油门呗,天底下哪有比这简单的活计。

 

我看向她的眼神里瞬间多了几分惊恐和敬意,跟她说如果有条件的话,给副驾多安几条安全带也不是不行。

 

这次坐你的车没出事是我命大,旁人可就未必了。

 

她不气恼,只捏捏我的脸说小朋友不许贫嘴。然后站在机场的入口,目送我踏上了去北京的航班。

 

要不怎么说风水轮流转呢,第二次我坐这样风驰电掣的车就是我纯自愿了。

 

那天晚上我刚练完舞,洗了澡陷在床里,舒服得不想动弹。正在我马上要睡着的时候,身侧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

我皱着眉头伸手去够手机,屏幕上“朱洁静”三个大字赫然出现。

 

这么晚了,她会不会有什么事?

我立刻困意全无,一头从床上坐起来,接通了电话。

 

小唐……小唐,你在哪啊,小唐……

诶诶洁静,我在北京我自己家呢。怎么啦?

 

很容易听得出她喝多了。我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大半夜的喝成这样,但面对着这样一个醉鬼,我再着急都没用。我一边手忙脚乱地找出耳机插进手机,一边打开微信翻找着好友列表里王佳俊的名字,找他一问究竟。

 

小唐,你说我哪里不好了……

你没有哪里不好,乖,你特别好,真的。

我头好晕啊小唐,这酒……真他妈难喝。

难喝就不喝了好不好?你现在在哪?在家吗?

 

我一边焦头烂额地打着电话,一边手忙脚乱地给王佳俊发信息。王佳俊发来好几个无语的表情,说朱洁静失恋了。我说朱洁静喝醉了,给我打电话问她是不是不好,我隔着屏幕都感受到了王佳俊翻的大白眼。

 

她醉个什么劲啊,明明是她甩的人家。她前男友都没怎样呢,她倒是委屈得不行借酒消愁的。

可是她都醉了!醉了!就算是她甩的人家,总得照顾下她吧,她喝了好多。

没事小唐你别担心,她喝成这样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她今晚和我在一起的,最后我把她送回家了,她不会有事,你别担心。

 

电话里朱洁静还在絮絮叨叨,但声音明显低下去了许多,听起来像是快睡着了。

我拿着手机顿了半晌,选择买了北京飞上海最快的一班飞机,夺门而出。

 

我好不容易打上车,一上车就告诉司机师傅,开快些,再快些,我付给他双倍都行。

不然我这飞机就赶不上了。

 

就在我忙着系安全带的时候,电话那端朱洁静喊我,说小唐,你来陪我去纹身吧。

我双手不闲,没顾得上说话。她就在电话那端一言不发地等我的回答。

 

不知道那辆车的安全带怎么会那么难系,我系了好几次才系上。

绑着安全带的我重新靠回椅背上,车在夜色里横冲直撞。

 

我说,好。

 

 

 

 

 

 

 

 

我到她家的时候,她已经蜷在地板上睡着了,手边放着酒瓶,手机捏在手里,睡得头发乱糟糟的。我收拾好房间,又小心把她的手机从手里拿出来,用湿巾给她擦了擦脸和手心。

 

她就是那个时候醒的。

我想我当时的姿势一定很奇怪,几乎是半跪在她面前,所以干脆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闻了闻她的头发。

 

朱洁静,你又喝了多少?我没见你这么醉过。难不难受啊?要难受了说一声,我去买点醒酒药。

 

不许去。

 

她抱住我的胳膊。

我整个人僵硬极了,不知道该不该回抱住她,就像个人偶任她摆弄,别别扭扭地坐到地上,她的脑袋枕到我腿上来。

 

你就是嫌弃我喝酒了。

没有,没嫌弃你。我是看你喝多了怕你难受。

我喝惯了而已啦,问题不大,你姐我混迹酒场多少年了。不过你乖乖的,你不许喝。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不许。你乖乖,你不许喝。

真怕把我带坏呢?

不是,是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

 

她把脸埋在我的手里,呼吸均匀地打在我的手心里。

 

舍不得你吃苦啊,酒这么苦,爱情这么苦,你两样占一样我都舍不得。你乖乖的,好好跳舞,好不好?

 

我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不为别的,只是感觉这不该是一个喝得烂醉的人能说出来的话,逻辑通顺流畅语意清楚明白,好多人没喝醉都说不了这么好。

 

不过任何离谱的事情放到朱洁静身上倒也正常,此刻没人比我更清楚,她的的确确,是真的喝多了。

 

我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摸着她的发根说好。

 

第二天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去纹身了,我站在她身边,看着纹身师摆弄那一套工具看得我眼花。

 

小唐你别怕,纹身而已,好多人都有的。

疼不疼啊。

疼倒是有,但可以接受。比跳舞练功好多了。

噢。我倒不是怕,只是不想你难受而已,听说这玩意儿疼得很。

来纹这个的,一般难受的都不是皮肉。

那你呢?

我蛮好的,只怀揣着一份对纪念品的尊重。

 

朱洁静总是有一大堆歪理,在来之前她说纹身只是她留下的一些为爱燃烧过的痕迹,她爱的是爱本身。我或许读得懂,又读不懂,我想,我能理解她的思维那才是奇了怪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她的确不让我碰这些东西。我开玩笑说我也要纹身的时候她柳眉倒竖,说纹什么纹。

 

我知道,我还小,我乖乖,我不许,对不对?

真聪明小唐。

 

我笑了一声。

她这些老掉牙的话术我早就听得耳朵起茧,她却还念念叨叨不厌其烦,听得我想笑。

 

我反手和她十指相扣,罕见地有点冒汗。

 

 

 

 

 

 

 

 

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一定会死死抓住于文文的胳膊跟她说,别选佳人。

当然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在练了不知道多少遍依然毫无进展的一个晚上,我重重地把自己扔回床上。刘恋和赵梦还在训练室,我本来要陪她们一起练的,她们把我推回来了。

 

辛苦了诗逸,你今晚多休息会儿吧。

 

我也没推辞,道过晚安就回了宿舍。

脑仁疼。

 

晚些刘恋回宿舍,窸窸窣窣的声音把我惊醒。我一看表,又快到了凌晨。

 

怎么又练到这个点?身体还要不要了。

受不了了,今晚我跟赵梦都破防了,发语音跟朱洁静哭诉了好久。

 

掐指一算,朱洁静这个点应该还在吃夜宵冲浪,这个点联系她倒还挺合适。

 

唐诗逸,你说要是一开始就把朱洁静拉到咱们这队来多好,得给你省多少事啊,我看这几天练下来都快把你给干废了。

你想得倒美,朱洁静都说了要去卡姐那,目标明确情投意合,拉不过来的。

那可未必。我记得之前看到过一个帖子,就是讨论一公你俩一个组的,观众直接都炸了。不过好笑的是那人发帖说听说朱洁静和唐诗逸是一对,把下面都快吓死了,后来才理清是一个队伍的队,不是搞对象那种对,多缺德啊你说说这。

 

我笑得睡意全无,脸都酸了。

 

算了吧,一队又如何,雾里还不是输了。

大半夜的你提这茬可就没意思了。

行了快睡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再说了,朱洁静要是真跟我一队了,那你是打算把谁请出去?

我啊。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跳不动啊。

 

我一个枕头砸给刘恋。

 

不准瞎说。马上要公演了能不能说点好的。

 

第二天我没精打采地去找朱洁静,让她来帮我支教。她这人怪得很,明明刘恋已经开口跟她诉了苦,她还非得等着我来喊她。

 

你们组有你在我还上赶着来教,这不是打你的脸吗?这么简单的问题需要我说?

 

她有点无奈地侧过头看我,我抱着她的胳膊笑起来。

不为别的,我只是在想,要是被别人看见我抱着她的胳膊喊她来我们组支教,可能真的会联想到“朱洁静和唐诗逸是一对”这个神经兮兮的帖子。

 

这也太乌龙了,怎么这么好笑。

我的心情突然就变得愉悦起来,答应作为回报,我请她吃麦当劳。

 

刘恋一语成谶,她真的走了。就像输掉雾里那样,我们又输掉了佳人。

刘恋走的时候我哭得止都止不住。

 

当我们四个回到中心天街的时候,我看到所有人难过的神情,这比离别本身带来的冲击还大。郭采洁哭着跑向赵梦,薛凯琪几番寻找无果后在角落里崩溃。

 

我哭得脑袋都混沌了,茫然无措的时候我看见朱洁静一脸担忧地向我跑来,一把抱住我。她眼圈儿又是红红,一看就是刚哭过。

嗯,也难怪她。

 

你别抱我了,我怕我又忍不住哭出来,怪丢人的。

我就是怕你难受……

我还好,我刚在外面已经难受过了。

 

她声音在发抖,怀抱也发抖,抖得我有点不舒服,索性从她怀里挣脱出来。

她始终用关切的神情看着我,我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我不喜欢别人看我哭,所以我干脆让她去杏儿姐那边了。我看见她和杏儿姐说了好多好多。

 

挺好的,我没精力跟她讲这么多话,让她去别人那里疏散下心情也挺好。

我靠在二姐的怀里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朱洁静那双通红的,会说话的眼睛。那双眼睛曾笑着看我,答应要来帮我支教。

 

我又想哭了。

我知道她这次也很辛苦。

 

我怕我又会真的哭出来,所以提前跟二姐告辞,去台侧整理了一下心情。朱洁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过来了,手里还捏着纸巾。

 

擦擦吧,不哭了,糖糖乖,别难过了。

你不也难过吗?

大家都难过啊。只是我知道这是你队友,所以你会更难过一些,我难过有一部分也是因为这个。

 

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张开手臂要她抱我,她慌慌张张地想给我递纸巾,却还是先一步抱住了我。她的脖颈温热,却被我冰凉的眼泪沾湿。

 

我说,我还欠她一顿麦当劳。

 

那天其实大家都很累了,但当我提着虾和麦当劳出现在她的酒店时,我看见她露出疲惫但真心的笑容。

她剥虾壳,我吃虾肉,一起吃着炸鸡汉堡,举起可乐一次次干杯,很难想象几个小时前的我们还在为一场比赛而抱头痛哭。在紧张刺激的竞赛里,这份快乐就像偷来的一样难得。

我跟她就那样在酒店的阳台上吃了一整夜,聊了一整夜。夏天的长沙又闷又热,可我们并不在乎。我的脑袋枕在她的腿上慢慢睡着,我依稀只记得睡着之前我跟她讲,朱洁静,这是我这么久以来吃得最开心的一次麦当劳了。

 

然后我就睡着了。

我梦见朱洁静吻了我的额头,说她也是。

 

 

 

 

 

 

 

 

类似的话,我在备战桃李杯那年也跟朱洁静讲过。

 

那年正好朱洁静也在北京,佟老师那段时间忙得抽不开身,就拜托朱洁静和王佳俊照顾我,说白了算我半个助教,他俩都很乐意地应承了下来。

我自理能力这么强,哪里需要什么照顾,他俩都心知肚明这就是个来陪我玩的活计罢了,高兴得很。

 

不过备赛的确很枯燥,我每天的任务就是泡在舞室,一遍遍跳舞看录像,很耗体力。但又不能吃太多,得严格控制体重,一圈下来,我时常饿得眼冒金星。

这种压抑的状态很容易把人憋坏,因此在第无数次看完录像被告知要继续扣细节的时候,我崩溃了。那时候年纪小,不懂得要怎么控制情绪,哭得天摇地动,吓坏了帮我训练的老师和来探望我的王佳俊。王佳俊掏出手机给还在加班的朱洁静说,你快来一下,小唐这会儿哭得可伤心了,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朱洁静看到消息,一路狂奔赶到了练习室。

看见朱洁静,我哭得更伤心了,她还没蹲下我就靠在她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我一时半会不像能哭完的样子,她干脆就坐在地板上抱着我,摸着我后脑的头发和背,贴心地调整好坐姿,让我在她怀里能找个舒服的姿势哭得久一点。等我差不多停下来,她才软软地问我,小唐怎么啦,为什么要哭呀。一边问还一边拍着我的背,抬头跟在场其他人解释,没事,我们小唐就是累了,没啥大事,是不是小唐?

 

我一抽一抽的,靠在她的肩窝里点头,说我饿。

 

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晚些我正准备睡的时候,房门被人敲响了。我疑惑于这个点怎么还会有人来找我,打开门就看见了鬼鬼祟祟的朱洁静,怀里护着个什么东西,被淋成落汤鸡。

 

我慌忙侧过身让她进来。

 

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还连把伞都不打?怎么被淋成这个样子了啊?

先别问那么多了,关门。

 

我一脸狐疑地关上门,转身就看见朱洁静从怀中护着的袋子里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份麦当劳。

 

你快吃,要是被逮到了我可就完蛋了。他们不让你吃这个,我瞒着他们带过来的,被抓了我可就是罪人一个。

哇,你怎么知道我想吃麦当劳?

得了吧,你每次路过麦当劳的时候口水都要掉在地上了,我看不出才是不正常好不好。每次看你那样我都想给你买的,他们非不让,今天你都哭了,我就发誓一定得给你带来。给孩子吃个麦当劳怎么了,大惊小怪的,折磨人嘛这不是。

 

她噘着嘴跟我吐槽了好久,久到我给她擦干了身子吹干了头发,捧着汉堡一边听一边啃得津津有味。她真的是有良心的助教,吐槽完还不忘提醒我,今天我吃了高热量食物,明天必须多跳几个蛙跳补回来。

 

那……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你今天给我带麦当劳啦?王佳俊?

嗯,他知道,不过无所谓。我早就威胁过他了,要是敢说出去我就跟他同归于尽。

 

我笑得前仰后合的,她走过来给我擦掉嘴边蹭的油,说今天太晚了,天气又这么差,所以她决定暂住我这里。

我当然一百万个欢迎,心安理得地把枕头丢给她,然后枕着她的胳膊睡觉。

 

朱洁静,这是我吃过最开心的一次麦当劳了。

 

她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给我掖好被角,说了句开心就好,就搂着我睡着了。

 

 

 

 

 

 

 

跟我的现任男友认识,是在一次聚会上。我莫名其妙地被要了联系方式,之后才知道这个人是想追我。

 

我没什么想法,但家里人的都很高兴,觉得这人哪哪都好,让我把握住机会,多跟人家互相了解一下。

我很抗拒,但我没有抗拒的理由。家里人甚至已经开始催我相亲了,除非我说我有对象,不然根本过不了这关。

 

我就兴致缺缺地出来跟他吃了几顿饭。

 

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

很会照顾人,很幽默,对我很好。擅长倾听,每次都会注视着我的眼睛听我把话讲完。

 

我应该感到满意的才对。只是可惜我一点都没有恋爱的打算,也不缺人示好。他是有很多优点不假,但这并不是我要和他在一起的理由。

 

我想,我这么一个独立惯了的人,我的伴侣应该首先得满足一条,就是为我所需要。

 

事情有所改变是一个秋天。

那时候我生病了,头昏脑胀到起不来床。身边没有人照顾我,常备药也没了,一堆工作堆在手边还没完成,躺在单身公寓里烧得迷迷糊糊。托朋友带来了感冒药,勉强冲着喝了才好转起来,爬起来对着电脑把欠下的工作完成了,等到合上电脑时才发现暮色四合,风雨大作。

本来已经习惯了忙碌而漂泊的生活,但那一刻的孤单让我很想哭。

 

门铃就是那个时候被摁响的,我开门,看到淋得浑身湿透的男朋友——那个时候还不是。

 

他很担忧地说,听朋友说起来才知道我生病了,怪他忙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来看看我,今天一听说立马就着急赶过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唐突了。我一时有点语塞,说没什么的,一点小感冒而已,已经大好了。说罢请他进门,让他擦擦身上的雨。

 

怎么来得这么急?也不知道打个伞。

我以为你还跟前几天病得一样严重,一着急没想那么多就赶来了,结果路上走到一半朋友告诉我你已经好多了。我估摸着这个点你可能还没吃饭,所以就给你带了点吃的,顺路来看看你。

 

说罢,他把手上的餐盒递给我。

 

本来感冒病人刚好,是不能吃快餐这种东西的,但周围实在没什么吃的了,我就买了这个,你看可以吗?

 

他一边说,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我打开餐盒,里面是汉堡,肉卷,和热牛奶。包装上明晃晃的黄色M字样刺得我眼睛疼,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嗯,可以的,谢谢你。我最喜欢麦当劳了。

 

听见我哭,他诧异地转过身来看着我,有点不知所措,问我怎么了,怎么哭了。

 

我说没什么。

我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浑身湿透了,还要跑很远的路,拿麦当劳来给我的人。

我说,要不我们在一起吧。

 

 

 

 

 

 

 

 

 

之后发生的一切就顺理成章。

他是个很好很体贴的人,对我好,对我的家人朋友也好,我身边的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他向我求婚的时候,我没有理由拒绝他。

 

婚事提上日程之后,流程走得很快。领证、拍照、办婚礼。当婚礼前夜我抚摸着晨袍的时候,感觉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

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和他共同生活了。

 

我说不上来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毕竟我也没有经验。我只能百无聊赖地倒在床上翻着手机,乘风破浪的群里,向我道喜的声音一直都没断过。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喝上诗逸的喜酒了,恭喜呀。

明天我一定来,记得给我留个位置啊。

明天谁敢不来?诗逸结婚这可是大事。说好了啊,每个人都来,一个都别想跑。

大家都来呢,记得明天打扮得漂亮点啊诗逸。

新娘子怎么可能不漂亮?净操没用的心。

 

群里吵吵闹闹,我笑着一条条谢过。

 

翻动的消息里,一闪而过了一条朱洁静的消息,说诗逸记得明天出嫁的时候不要哭啊。

 

我还没来得及回复,那条消息就又被其他人给刷走了。她们说朱洁静你怎么也开始操些没用的心了?明天大喜的日子,哭哪门子啊哭。

朱洁静打出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人在意朱洁静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她的消息很快就被更新的消息覆盖。我拿着手机迟迟没打字,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也随着朱洁静那条消息被淹没了。

 

第二天我站在门口迎宾,老远就看见朱洁静朝我走过来。她穿了条白色的礼服裙,素净又好看。我想起什么似的,拍拍我身边的男朋友说,你看,那就是朱洁静。

她笑意盈盈地走到我面前,谭维维赶在我前面夸她漂亮。我便拉过她双手说,洁静穿什么都很好看。

 

你老婆夸我好看呢,要不今儿让她当我老婆吧。

 

她笑着跟我男朋友开玩笑,我反倒成了乐不可支的那个。我笑得两颊酸疼,东歪西倒的,被男朋友扶住。

 

其实也没有那么好笑,只是因为我觉得,结婚应该高兴才对。

 

 

 

 

 

 

 

 

 

婚礼流程很快,左不过都是些喝酒敬茶等繁文缛节。念誓词的时候男朋友哭得稀里哗啦,台下也跟着哭,我只觉得一个一米八的壮汉在我面前哭成流泪熊猫头怪可爱的。

 

宣誓的时候,司仪问我,愿不愿意嫁给眼前的这个男人。

那一刻我突然惊醒,我问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真的了解他吗?真的要和他生活在一起吗?我爱他吗?

 

我搜刮了脑海中关于他的全部信息,才发现我其实并不了解他,甚至都不太熟悉他。

但这好像似乎又不是很重要,因为我从一开始就不是因为了解他才和他在一起的,是因为他满足了我对于伴侣的想象。成年人的世界里,哪来那么多爱情。

 

我迟疑了几秒,司仪见状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我看到朱洁静远远对着我举起酒杯。

 

我说,我愿意。

 

说出我愿意的那一刹那我溃不成军,那一刻我突然好后悔,我不应该说的。

因为我不愿意。

因为这么多年里,我的生命中都有一个人。

 

有一个在众人起哄时站出来维护我的人,给我剥虾的人,不许我喝酒恋爱纹身的人,顶着挨骂的风险被淋得浑身湿透也要给我带麦当劳的人,牺牲休息时间也要来帮我支教的人。

一个永远,把我当成小孩的人。

 

我曾经无数次想告诉她我长大了,我已经是同她一般的大人。我也有过心动,也会懂她,也想站在她身侧以另一种身份牵她的手。

而她一次又一次打破我那些故作坚强的外壳,然后将我用温柔包裹。

 

我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长大,却在这一刻突然想跨过这些年里的所有,依然做她的小朋友。

 

戴上戒指的时候我泪流满面,他抱住我,说别难过,他会一辈子对我好。

 

我想说我知道你会对我好,可我不是难过这个。

 

朱洁静真的说准了,我哭得很惨。

 

 

 

 

 

 

 

 

等到我们敬酒敬到她们那一桌的时候,她们差不多已经吃完了。我随意扫了一眼,朱洁静面前的那些虾壳堆得高耸入云。

 

她还真是爱给人剥虾。

 

她并没有看我,连一个余光都没有。我说我们来敬酒了,她就畅快地站起来举起酒杯。

我突然想到很多年前,我陪她纹身那一次。她失恋了,喝了好多酒。

 

那今天呢?今天她会喝酒吗?她还会醉醺醺地给我打电话,问我她哪里不好吗?

她分明就没有一点不好。

 

想到这里,我按下了她的酒杯。

 

你要喝酒吗?要不还是别喝了吧洁静。

 

朱洁静终于转头看我,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你对我的酒量就没有一点了解的吗?

不是,怕你喝多了难受而已。

可我还没开始喝嘞!

可是我怕你难受啊。

 

我举着托盘,盘里的酒已经洒在了我的婚纱上。

血色罗裙翻酒污。

 

我执拗地交替踩着双脚,只说怕她难受,固执地不肯松手不肯抬头。

她见状了然笑了,张开双臂拥抱我。

 

我又一次失去理智,伏在她肩头哭了起来。就在场面变得有些尴尬的时候,桃子适时笑了。她说诗逸这是看见娘家人了就忍不住哭呢,跟当时她被求婚时见着那姐一样的。

朱洁静也笑,说那当时那姐哭了没啊?要是那姐哭了我这会儿也哭两声,不然就糖糖一个人哭,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啥了呢。

 

我哭得断断续续,她就像从前每次安慰哭泣的我一样,揉着我后脑的头发,拍着我的背说,我真不难受,小唐。我为你高兴。

我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又哭第二轮。

 

她怎么会不懂。明明是她当年说过的,难受一般都不在皮肉。她嘴上说着别担心她的酒量,可她为什么又要说她的不难受,是为我高兴呢?

朱洁静,你真的不难受吗,到底是哪种不难受。

 

我终于从她的怀里直起身子,她擦掉挂在我脸上的眼泪,笑着开口。

 

我之前说不让你喝酒不让你谈恋爱,是因为总觉得你还小,不想你被卷到成年人的世界来,可你今天都结婚了。所以这杯酒我今天一定得跟你喝,敬你找到爱情,也实现了喝酒自由,我放你走了。

小唐,我放你走。

 

那一刻我真的好想跳起来质问她,凭什么。

凭什么说放我走就放我走了,她凭什么觉得她能放我走,我又要怎么被放过。

要放我走可以啊,把那个不会和她对视就脸红的我还给我,把那个不会咬了她的手又心疼得连连道歉的我还给我,把那个不会为了她连夜买机票去见她的我还给我,把那个不会靠着她跟她撒娇,在夏天的晚上一起聊天吃东西玩到睡着的我还给我。

把那个没有爱上她的我还给我啊。

 

我好想不顾一切地脱掉这件婚纱,牵起她跑到没人的地方。告诉她她没法放走我,我是她的,她这一辈子都休想放走我。

我好想吻她,好想告诉她我爱她,我这么多年都爱她。

 

这个时候说要放我走,要我怎么捧着一颗被她填满的心去过下半生。

她怎么可以放我走。

 

我抬起头,看见她笑着看我,举起酒杯。

 

“祝你幸福,糖糖。祝你们幸福美满,共沐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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